人总会慢慢变老，只要生命不息，年龄这把刻刀就会孜孜不倦地在脸上刻蚀岁月沧桑和年轮痕迹。纵有“老当益壮”的期盼，纵有“老骥伏枥志在千里”的宿愿，但老了终究就是老了，还是逃不过“夕阳无限好，只是近黄昏”的惆怅，还是要面对“风前残烛，踽踽独行”的伤感。当您老了，别口是心非地说您还是会常常在想“老有所依，老有所养，老有所慰，老有所乐”。
看人生几何，观世事百态，察人情冷暖，要读透人生这本书，绝不是在你风华正茂、荣光登顶之时，而恰恰是在当你慢慢变老，身处风烛残年之时。人的一生，过得幸不幸福，如果只看青春年少之时的风流倜党，春秋鼎盛之期的才高八斗是肤浅。幸不幸福，还得看老年生活，还得看在您高龄之时，是否还能体面地活着，是否还在受人关爱，是否还在受人尊敬，是否还时常被人挂念。
有一首歌叫《当你老了》，多少人听了或感念岁月蹉跎，怆然涕下；或致敬逝去的青春，形影自怜。它的歌词写的十分凄美，“当你老了，头发白了，睡意昏沉。当你老了走不动了，炉火旁打盹，回忆青春，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，爱慕你的美丽、假意或真心，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……”。当你老了，是多少人不愿意面对，而又不得面对的事儿。在这里，我要给大家分享一个“变老”的故事。
沈MY阿婆上周又来到我的专家门诊了，她的故事一直让我记忆犹新并感慨万千。认识她是在三年前，她的丈夫是一个房颤合并二尖瓣狭窄的患者，长期口服华法林抗凝治疗。之前因为凝血指标INR波动大，医院老是调整不到位，辗转才到我这里。老爹爹那时已经八十二了，个子不高，头发花白却梳洗得整整齐齐，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，两只小小的眼睛有点浑浊，但不时闪烁出慈祥的光芒。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帮助他慢慢地调整华法林剂量，刚开始一周验一次血监测INR，并告诉他服用华法林的所有注意事项。INR达标后，他一直在门诊随访，每月都来一次验血。这样坚持了两年多，每次都是沈阿婆带着老爹爹一起来门诊。每次就诊完，李大爷总会颤颤巍巍地起身，行举手礼向我表示感谢。我说不需要这样地感谢，这只是我的本职工作，份内之责。可是，每次他还是照做，这一点让我印象深刻。
一来二往，时间长了，老病人也就变成老朋友了。有时候看到两位老人一起来，一起走，觉得是蛮温馨的“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”的画面，但有时也觉得老阿姨挺辛苦，因为他们住的比较远，在宝山，来回得3到4个小时。有一次，门诊病人不多，就和他们拉起了家常。我说沈阿婆年龄也80了，每次陪着来回跑也是很累的，可以叫孩子帮忙带老爹爹来随访就可以了。谈到这里，沈阿婆顿时一脸不屑，“唉，孩子们哪，不要麻烦他们!”这话里话外，似乎有弦外之音，隐藏某些故事。
去年初，有一次沈阿婆一个人来了门诊。她等在诊间外的候诊大厅，坐立不安，时不时地向门口张望，希望下一个走进诊间的就是她。终于轮到她了，我迅速点了叫号键。一进诊间，她就诉说她的心脏最近好像也出问题了，慌的很，稍微动一动就气喘，体力一下子大不如前，自己搭了搭脉搏，完全乱糟糟的。
“是不是我也发房颤了？”她迫不及待问。
我拿起听诊器，细细听了一下心音，顺手也摸了摸她的脉搏。随后大吃一惊道：“呀，还真是房颤，多长时间了，得先去做个心电图。”沈阿婆说有两周了，一直想着要照顾老头子，可能是最近太累了，以为熬熬几天就会好，现在是实在熬不住了才来看病。沈阿婆一直陪老爹爹看心脏病，对房颤这个疾病也是比较了解了。于是，我开门见山地告诉她，最好进行导管消融手术治疗房颤。出乎意料的是沈阿婆当即就同意了我的建议。
沈阿婆说：“我要是不好，老头子就惨了，就没有人照顾他了。这个房颤发了两周就让我吃不消了，得赶紧治好它。”我告诉她做手术得有子女来照顾两天。她说能不能不要子女来，可以请护工。从沈阿婆的话里我隐约能猜到她跟她女儿的隔阂很严重，有点火药味的感觉，一提起她的小女儿她就数落他“没良心”。原来，沈阿婆有两个女儿，大女儿可能学习成绩好些，花了大价钱培养并出国了，后来嫁给了外国人，在美国定居。
她说：“我和老伴没有要女儿一分钱，养她们倒是花了我们不少钱。就算是老头子看病，也都是我们自己负担的。孩子们也不容易。”后来了解到，她的大女儿虽然身居美国，但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。她的丈夫身体不怎么好，现在已不工作了，还有一个上中学的外甥，一家人的生计全压在她瘦弱的女儿头上了。看到大女儿这么辛苦，她十分心疼，也时不时偷偷地把自己的一点点集余去帮助大女儿。她说：“上一次大女儿回来是三年前，飞机票贵得很，难得回来一次”。可以看得出，沈阿婆对这个女儿是偏爱的。
我好奇地问：“那还有一个孩子呢？”
沈阿婆一提起小女儿就是满脸的嫌弃和不悦。总的意思是小女儿一直惦记她的房子和财产，数落她不公，为此她们母女吵过、闹过好多次。二女儿住在浦东，但因为这种种不快和过结，平时很少联系。偶尔逢年过节她来看一下，但每次都逃不过财产分配的话题，最终都闹的是不欢而散。“我都怕她来了，现在邻里隔壁都知道我这个女儿是要房子来的。”沈阿婆十分沮丧，双眼已泛起了泪花。
“我可以喊隔壁邻居来帮忙照顾一个晚上，我可不想求二女儿！”。她还告诉我二女儿自己身体也不好，有心脏病，有焦虑症；大女儿在国外指望不上，现在有疫情也没有办法回来。
我说：“手术当天得有家属在场的啊，要不然没有办法安排手术。什么时候您叫您女儿来一下，我来跟她谈，随便也把她的心脏病看一下。”
沈阿婆显得十分焦急和为难，她无可奈何地说：“魏医生，我绝对信任你！你就给我做吧！我自己签字负责，万一手术有什么情况，我都不会怪你，与你无关，那是天命。”
“不行的啊，这是医疗流程。您回去再跟女儿商量商量，实在为难的话，我来打电话跟她谈!”我似乎有点情绪化，或者说是有点愤愤不平。我感伤，这母女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了？
一周以后，沈阿婆又来了，她说她跟二女儿开口了，请她过来帮忙照顾一天，二女儿也同意了。我问她前两天为什么没有来。沈阿婆无奈地回答：“唉，实在不想麻烦。本想熬几天说不定就熬好了，这不，还是不见好，我也熬不住了！”这次，我给沈阿婆开了入院证，嘱咐她两天后住院。
两天后，沈阿婆果然来住院了，她的二女儿陪着来的。我连忙跟她们打招呼，也跟她女儿谈了谈，顺便也看了看她自己的病。其实，沈阿婆的二女儿之前也查了许多，心脏结构和功能都是正常的，就是经常有室性早搏，一个不太大的毛病，但有时候会引起心慌。我告诉她：“室性早搏，如果症状明显，影响日常生活，也可以考虑射频消融治疗。”和她交流过程中得知，她的早搏药物治疗效果不佳，经常有心慌胸闷发作，因此而变得忧心忡忡，甚至患上了焦虑症，并已经在吃抗焦虑药物了。鉴于此，我再次建议她可以考虑导管消融治疗室早。她有些犹豫，对做手术十分恐惧，尽管我已反复向她强调这只是一个微创的局麻下手术，可以当天来当天做，一般第二天就出院了。她眉头一蹙，沉默不语。见此，我告诉她暂且不用着急，先陪她妈妈把手术做完，她自己的室早可以慢慢考虑后绝决定。同时，我把工作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