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岁的傅园慧用带有二次元风格的语言说,她使了“洪荒之力”游进了奥运会决赛。应该说,她本身就是一股洪荒,野蛮的,自由的,没有边际的力量。
她没有孙杨跌宕起伏的名气,也不像宁泽涛被光环缠绕,更不像天才少女叶诗文那样身负重任。甚至,在她魔性乖张地跳入镜头之前,大部分不熟悉国内泳坛的人,不知道那里还藏了一只浑身还水淋淋的表情包。
很久以来,人们习惯看到,中国运动员在赛后各种类型化的表情:或颔首微笑特有大将风度,或痛哭流涕感谢组织感谢父母感谢老婆。当然,那都是真实的情感流露。只不过,都像是卸下千斤块垒,少了自由和快乐。
举国体制下,竞技体育里的快乐和本真,本来就稀有。成天嗷嗷嗷叫着要拿奥运金牌,离自由就远了。当傅园慧用“我已经很满足啦”来回应“对决赛是否充满希望”时,很多人在互联网各个角落里热泪盈眶——或许此刻,他们正被老板的KPI逼得想死掉,感觉身体被掏空。傅园慧这股中国竞技体育里的洪荒,特别野蛮,也特别荡。她奇葩吗?不,她最正常。她是举国竞技体制花园里,还没有被成功修剪成景观的野花,自带草根和自由的天性。
这组“58秒95”后的连环惊呆表情包,不算傅园慧最魔性的表情。她经常如同被上错发条的机械玩偶一般,身体里各种神经错搭,制造出一次元空间里没有的表情。比如,在4乘混合泳接力冠军领奖台上,队友们文文静静的跟淑女一样,而她却像一个多动症儿童,身体四处乱晃,脚底如同触电,腮帮子鼓得像青蛙。
恐怕连她本人也不知道,自己下一秒会做出什么表情来,全凭她五官自由组合。扯泳衣肩带绷疼了肉,眼睛和鼻子挤在一起,嘴巴跑到一边,作痛苦狰狞状;站在泳池边给队友加油鼓劲,整个面部神经仿佛在对抗地球重力,大力地颤抖,五官找不到可以和谐共处的方式。
在晋级到里约仰泳决赛后,她微博上是这么写的。
年出生的傅园慧还没学会掩饰,喜怒全都形于色。有人跟她说,“你现在是个大姑娘了,要文静一点。”她说,“是啊,按照正常逻辑应该这样,但是我不愿意,一辈子才短短数十载。会不可避免遇到很多挫折、伤心,不如意的事情。”
小年轻儿傅园慧,已经有了“别人笑我太疯癫,我笑别人看不穿”的幽怨。“天呐他们居然不理解我,不理解我的内心,后来就觉得关我什么事。我为什么要按照你的眼光活,这样开心我就这样活,喜欢我的人就说这样很好啊,明明就是最真实的本性。”
按本性活着不是容易的事,连教练担都心傅园慧随心所欲的性格:“如果她在奥运会爆发了自己的能力,那前途是不可限量的,就怕她控制不好自己的性格。”看似大大咧咧的傅园慧,深知自己的性格是把“双刃剑”,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。她坦承,自己没有很好的身体条件,而自身的最大能量是“性格”。“有时候很难控制这些东西,谁知道我会不会在关键时刻突然心情不好了,哪根神经又搭错了,那就崩掉了。但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我就也特别重视,只要我在乎,我一定能做得好,我要是不在乎,那就真的是目空一切。”她说。
她拒绝别人拿模具来束缚自己的形态。“如果我在明明心情大好想要好好爆笑几声分享一下我的快乐的时候,却要抿紧嘴唇,笑不露齿。矫揉做作的踩着小碎步。那我觉得,人生就没有意义了。”
除了魔性跳脱的表情,人们也喜欢傅园慧的段子。很多人说她是体育界的“谐星”,而她身上却背负着喜剧的忧伤。
袜子有洞,还忍不住在微博自夸。
成和败,是竞技体育逃不开的事情,对游泳运动员傅园慧来说,也不例外。她那些为人追捧的开心段子后面,藏着很多挫折和悲伤。18岁那年,傅园慧遭遇人生中最重大的挫折,谈到那时候的事情,她竟然严肃起来:“三观都毁了,感觉很不相信这个世界,全世界都抛弃了你,所有的事情都很糟糕。”拿过世界游泳锦标赛的她,在年一度状态跌到低谷。在年初举办的澳洲三国对抗赛上,她的米仰泳成绩比去年同一时段慢了11秒。“你知道11秒意味着什么吗?”她反问别人,“11秒就是我从泳池这边游到泳池那边的时间。”开心成为傅园慧抵御压力的武器,她在微博上自我鼓励“请大家放心,宝宝会好好活下去咧!没啥过不去,一切天注定。竭尽全力地活着吧皮卡丘!”如果不是这种乐观而不喜欢被束缚的性格,她有可能成为叶诗文——一位患有中度抑郁症的游泳运动员;或者她会像孙杨那样,伏在记者姐姐身上嚎啕大哭。别忘了,傅园慧只有20岁。里约奥运会第二个比赛日,给人们留下最深刻印象的,不是五次蝉联冠军、淡定得跟入水时压得低低的水花一样的吴敏霞,不是8年来卧薪尝胆终于再夺奥运金牌的龙清泉,也不是拿到首枚金牌的黑马张梦雪,而是那只欢腾的、夸张的表情包,那只咆哮的小圆圆。
至于她在决赛里会游第几名,有什么关系,开心就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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